010

皇帝最终听从了元凌的意见，去元湛那里找人。

除了沈轻絮之外，袁琚寿也死皮赖脸的跟到了京城。

沈岸也拜别了沈边天，跟着元凌和梅自开回玄鸾小堂的总堂，一路上，他甚至不敢相信，元凌可以算计到这么多事情。

他怎么知道要提前让凤卿尘去元湛那里？他又是怎么算到皇帝一定会愿意让凤卿尘来指引他们进入离境天？还有那个所谓的长生不老的秘密到底又意味着什么？元凌之前又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吗？

最后，沈岸想，这天底下到底有什么事是元凌不知道的？这天底下到底有什么人是元凌算计不了的？

回到了京城，玄鸾小堂就在皇帝的授意下开始准备去离境天的事宜。

沈岸本以为元凌是不会带他去的，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了皇室。

所以当元凌来找他并告诉他三天之后启程的时候，沈岸除了小小的欢喜之外，的确是挺惊讶的。

元凌这段时间一直带着那张人皮面具，沈岸每一次看到他总要反应上一下。那张面具掩盖住了他原本的容貌，变成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。

但沈岸发现，自己现在看着这张脸，都会忍不住觉得好看然后发起呆来。

沈岸问道：“你要我去离镜天是为了什么？”

元凌给自己沏了一壶茶，轻轻的抿了一口，道：“你真的认为人可以长生不老？”

沈岸想了想，道：“但据说离境天之中的巫族人的寿命都极其漫长，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，巫族人却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活到一两百岁的。”

元凌道：“但巫族人也总是要死的，延长寿命倒说得过去，想要不老不死时根本不可能的。”

沈岸疑惑道：“那你还这么殷勤的帮着皇上去离境天找东西？”

元凌却道：“轻一有没有跟你说过，二十五年前，离境天大乱？”

沈岸摇摇头，道：“师父从未跟我讲过任何跟巫族有关的事情。”

元凌道：“离境天中藏着的秘密，要比长生不老有趣得多。”

沈岸问道：“你怎么会知道巫族的事？”

元凌拍拍他的脸，道：“别着急，你会知道的，都会知道的。”

沈岸这一次却不肯就此罢休了，他生硬的拿走了元凌的茶杯，将他按回在了椅子上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。

那双眼睛，很黑，很亮，这会又透出深深的疲倦。

沈岸道：“小丸子，你告诉我，哪怕一点点也好，你这样什么都不说，我很害怕。”

元凌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，在人皮面具的扭曲下，沈岸第一次觉得，原来他笑起来也有不好看的时候。

沈岸接着逼问道：“小丸子，你说，你今天必须得说点什么，你再不说，我就要疯了。”

他这么一句话出来，元凌的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
沈岸仍然不放弃，道：“你说出来，无论怎么样，我都接受。”

元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，又长长地呼出来，连着这样呼吸了好几次，他整个人才终于缓了过来。

他抓着沈岸的手，沈岸感觉到，那双玉一般的手，此刻凉得像冰块。

元凌哑着嗓子问道：“如果一定要是一个人的儿子，皇帝和武林盟主，你选哪一个？”

沈岸沉吟一下道：“我是皇子？”

元凌不答，却说道：“我并非皇室中人。”

沈岸苦笑道：“你比我大，总不会是我们俩抱错了。”

元凌道：“你母亲是一个特别好的女人，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好的女人。”

他顿了顿，似乎是在怀念，表情又很平静，道：“她在年少的时候曾经无意间救了一位巫族女子的性命，在知道了她是巫族人之后，也没有去告诉官府，那个巫族女子感念救命之恩，暗中让这个平民女子遇到了当时正在民间游学的太子殿下。”

沈岸道：“那个平民女子就是我的母亲？”

元凌点点头，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叹气，道：“二十五年前，离境天前任大祭司突然去世，下面的云、淡、风、轻四位长老，一位早已失踪，一位匆匆出逃，一位直接被杀，最后剩下的那一个成了新一任大祭司。”

沈岸道：“逃走的那位长老就是当年的巫女？那位失踪了很多年的难道是轻长老？他就是我师父轻一居士？”

元凌叹道：“那位出逃的长老当还不知道，她已经怀有身孕，她逃出了离境天，几经周折知道了那位平民女子果然进了宫，在太子成为了皇帝之后当上了贵妃娘娘，便混进宫中找到了她，成了贵妃娘娘的贴身女官。”

沈岸道：“那那个巫女的孩子呢？”

元凌道：“巫族人寿命长，女子怀孕的时间也比普通人长上两个月左右，贵妃娘娘便假装是自己怀孕，之后生下了四皇子。”

沈岸没有讲话，宫闱之中向来隐藏着无数的秘密，但假造皇子这种欺君大罪竟然被两个女子做得天衣无缝，保密了这么许多年，实在是让是难以相信。

元凌又道：“虽然不知道皇帝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，但他把我府上所有贵妃娘娘的东西都带走了，看来离完全知道也不远了。”

沈岸问道：“那我们去离境天到底要干什么？”

元凌道：“离境天中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。”

沈岸疑惑道：“我的身份？”

元凌道：“贵妃娘娘毕竟只是个平民女子，没有有背景的母家做后盾，于是她便和巫族女子找到了消失了近百年的轻长老，想要借助江湖武林的力量来避免宫中的迫害。”

沈岸道：“所以沈盟主才会对你这么亲近，所以沈盟主会碰巧捡到我。”

元凌笑道：“玄鸾小堂就是在那之后不就建立的，并且很快，她们还通过各种江湖探子，知道了很多人的秘密。”

沈岸道：“这其中有贤亲王的秘密？”

元凌道：“那个巫族女子在江湖中女扮男装的化名，叫做凌丸，她喜欢别人叫她小丸子。”

他看了沈岸片刻，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：“突然知道了这么多，总该满足了吧？”

沈岸道：“为什么要证明我的身份？”

元凌道：“皇帝已经差不多知道我是个假儿子，你这个真儿子可要好好保护我。”

似乎是放心了沈岸暂时不会再探究更深的东西，元凌又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，人皮面具都掩饰不了他那嚣张又娇蛮的表情，他紧紧的握住了沈岸的手，拉到唇边轻轻地亲吻着。

他抬眼看着沈岸，那双眸子中闪着温柔又狡黠的光，深深的，亮亮的。

元凌道：“沈哥哥，到时候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呀。”

沈岸起了一身的鸡皮旮瘩，试探着问道：“你说二十五年前，你到底比我大多少？”

元凌娇笑道：“人家只比你大了五岁都不到，虽然你长得比较老，但我还是叫你声哥哥才不会伤了你的心。”

五岁，沈岸心想，那元凌应该有二十四岁了，可他贵为四皇子怎么会完全不参与朝政，不用领兵打仗的时候就整天混迹于江湖，朝中所有的人也都好像当四皇子不存在一般。

皇帝能封一个平民女子做贵妃，可见当年两个人应该是真心相爱的，那又为什么皇帝在不知道元凌并不是他儿子的情况下，依然对这个自己所爱的女人为自己生下的孩子这么冷淡呢？

沈岸的心沉了下来，他又问道：“我母亲是怎么死的？”

元凌似是看出了他在想是什么，只道：“我今天说的的确够多了。”

他又道：“到了离境天，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。”

沈岸不甘心，只好换了一个角度问他：“你干嘛一定要恢复我的身份？”

元凌道：“因为你命好啊。”

沈岸道：“我突然觉得就当沈盟主的儿子已经足够了，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皇宫是个什么样子。”

他又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绝对，连忙补充道：“我可不可以不去离境天了？”

元凌问道：“你不喜欢皇宫？”

沈岸道：“我这种人，闯荡江湖就算了，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还是免了。”

元凌又问：“你不想当皇帝？”

沈岸被他这一句话吓了一跳，他慌张地看了看四面的门窗，确认都紧闭着了之后才舒了一口气。

他低声道：“我？当皇帝？这哪里叫命好啊？最命苦的才会当皇帝呢！”

元凌疑惑道：“当皇帝怎么命苦啦？皇帝难道不是这个天地下最有权势的人了吗？”

沈岸惊异道：“小丸子，你在宫中还没尝遍人心冷暖？当皇帝，除非是铁了心了要当个遗臭万年的昏君，不然就是算计别人，被人算计，还要操心无数家国大事，累都累死了，还不够命苦？”

元凌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皇帝是最难做最倒霉的？”

沈岸点点头，道：“是啊，还有比当皇帝更累更苦的事情吗？”

元凌笑了出来，道：“那岂不是说，若是讨厌一个人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去当皇帝？”

沈岸一下子又被他毫无根据的话惊到了：“啊？啥？”

元凌掰着手指头，道：“你看啊，他若想当个好皇帝，那我们就天天给他暗中使坏，给他制造一堆大麻烦，让他吃不好睡不好，劳心劳神活活累死；他要是当了个坏皇帝，那我们就买通史官，把他干的所有事都往坏了夸张了写，让之后的千秋万代一想到昏君第一个骂的就是他。”

他越说，越是觉得自己说的简直太有道理，一脸的娇纵得意，直叫沈岸想捧着他的脸揉搓一番。

元凌兴奋的说道：“沈哥哥，这个办法简直是妙极了，你怎么这么聪明？”

沈岸呵呵傻笑了两声，完全摸不清元凌现在又在算计哪位倒了八辈子大霉的好汉。

他只好把话题拐回他最初要讲的事情：“所以我可以不去离境天趟这趟浑水吗？”

元凌娇声道：“那怎么能行，沈哥哥要保护我的。”

沈岸道：“若是我偏不去呢？”

元凌道：“你去不去，这一次你的身世都会大白于天下，我不可能放弃自己谋划了十年的事情，还有，你要是敢不去，我就非要你倒大霉，当皇帝。”

沈岸无奈道：“你还说自己对付我没有办法？这天底下还有你收拾不了的人？”

元凌笑道：“沈哥哥，你都不知道，我还有更狠的办法。”

沈岸好奇道：“什么办法？”

元凌道：“等你当了皇帝，我就偏要你封我做皇后，你这种人肯定是想着要做一代明君贤君的，有我这个皇后在你背后给你搅混水，累死你都不会让你能在后世有个好名声的。”

沈岸苦笑道：“你这人怎么这么坏，这么毒，这么狠？”

元凌娇哼一声，问道：“你第一天知道？”

沈岸乖乖道：“不是。”

元凌又问：“那你怎么还老是缠着我啊？”

沈岸只好道：“没办法，谁让我是个呆瓜，干什么不好，非要喜欢你啊？喜欢你就算了，可我还偏偏特别特别的喜欢你啊。”

元凌看着他又是无奈又是温柔的表情，心中欢喜，就算沈岸对他说上千遍万变的喜欢，他都觉得像第一次听到一般，无限欢喜。

他轻轻的亲着沈岸的唇，亲一口，又亲一口，欢喜的简直像在做梦一样。

元凌轻声道：“沈哥哥，今晚就留在我这里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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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你们有猜到沈岸同学的身世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