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2


在巨岩投影出的棱角的尖端立一根两尺高的木杆,再在木杆上放一块琉璃石,阳光下琉璃石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,刚好笼罩住了一朵开在地上的木棉花。


那朵花很快被挖走,下面的土地中埋着一个布包袱,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瓷瓶。


白衣人拿起了那个小瓷瓶,笑道:“这就是离境天给你们准备的长生不老药。”


元凌道:“只不过那里面是毒药罢了。”


两个影卫将那包袱打开,里面有几块黄绢布的碎片,还有一大打书信。


影卫将书信呈递给了皇帝,粗略看来,都是当年的殷贵妃与自己母家的通信,内容大致是如何换掉莲妃即将要出生的第二个孩子。


将黄绢布的碎片拼起来,上面潦草的写着四行字。


蛇蛋换皇子,瞒天难过海,沈冤难得雪,回头仍是岸。


皇帝面色不愉,问道:“就算这些都是真的,朕怎么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朕的儿子?”


元凌道:“这些事情是真是假,他是与不是皇上的儿子,皇上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论断。”


皇帝道:“好一出闹剧。”


元凌道:“本就是闹剧。”


皇帝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元汐元湛,元汐是满脸震惊,元湛的脸色几乎是死气沉沉了。


皇帝道:“老七,你有什么看法?”


元湛白着脸,支支吾吾不敢讲一句话。


皇帝又问:“你说朕该不该要这个儿子,说来他还是你哥哥,他才该是真正的七皇子。”


沈岸却道:“谁说我是皇子的?”


皇帝道:“难道你不是?”


沈岸道:“是又怎么样?不是又怎么样?我自由惯了,还是不要是皇上您的儿子为好。”


皇帝道:“还有你这样的人?”


沈岸道:“有很多我这样的人。”


皇帝道:“哦?”


沈岸道:“我回宫又什么用呢?皇宫又哪里有江湖好呢?”


皇帝问道:“你不想做皇帝?”


沈岸道:“人各有志。”


皇帝哈哈大笑道:“好一句人各有志。”


他又问道:“那你志在何方?”


沈岸道:“用最利的剑,骑最快的马,喝醉烈的酒,吃最辣的菜,伴最美的人*。”


皇帝笑道:“这般,也正像是朕的儿子。”


白衣人也突然道:“这般,也正像是轻长老的弟子。”


山谷中的风大了起来,回荡着的声音变得诡异,白衣人微微眯了眼睛,疾风吹动云彩,很快天色变得晦暗不明。明明刚过午时,却好像已经到了傍晚一般。


白衣人道:“总不能让当今圣上白白来我们离境天一趟。”


皇帝脸色一变,问道:“你想要做什么?”


花田中的灰衣人们都慢慢的移出了出来,怪不得他们走起路来身子一动也不动,原来他们竟然是一堆雕琢精美的木偶,正按照地上若隐若现的机关轨道快速移动着。


元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那些灰衣的木偶听到了他这声长长的叹气,竟然颤颤巍巍的停了下来,他们都转向元凌,无神而又木然的眼睛中流出渗人的光来。


他们身上的关节开始咯吱咯吱的发出怪响,就好像这堆木偶人正在发笑一样。


元凌道:“谁会不贪婪呢?”


白衣人道:“没有人是不贪婪的。”


元凌又道:“有权的人想要有钱,有钱的人想要有权。”


白衣人道:“有些人都有了,便想要有的时间长一点。”


元凌再问:“那你想要什么呢?”


白衣人道:“我活的是要久一点,可我却既没有钱也没有权。”


元凌道:“看来对男人来说,只有钱,权和命是重要的。”


白衣人道:“难道不是么?”


元凌又问皇帝:“皇上您说呢?”


皇帝皱了皱眉,道:“难道不是么?”


元凌轻轻的笑着,又甜又美,他飘到沈岸怀里,像条青蛇,像朵芙蓉。


他道:“不是的,不是的。”


他又道:“沈哥哥,你说是不是的?”


那些木偶人突然动了,他们的阵法很奇特,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找不到规律。


他们的身上好似长了千百只手,每一只手都能用不同的暗器兵器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出击。他们身上的兵器和暗器好像永远也用不完,他们好像永远也不会累。


不会停止,不知疲倦,永远进攻,永远杀戮。


白衣人笑道:“从没有巫族之外的人可以活着离开离境天。”


木偶阵中的人很快体力不支了。


最先倒下的是元汐,他本就是功夫最不济的一个,一开始有两个影卫帮衬着还可以勉强支撑,此时每个人都自身难保,谁也护不住他了。


然后便是那两个影卫,他们平时训练的就是帮着皇帝当倒挡强的硬拼的功夫,帮着皇帝当了几十次攻击,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倒下的。


沈轻絮却在此时突然喊道:“都停下,他们不会攻击不会动的人。”


因为木偶人一直没有攻击跪倒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凤卿尘。


所有人都停了下来,果然,木偶人也停了下来。静默了片刻之后,他们竟然又按着轨道退回了花田之中,慢慢隐没在了繁花之间。


白衣人也不惊慌,笑道:“好聪明的小姑娘。”


他又道:“可这又有什么用呢?你们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了。”


元凌却道:“不,已经足够了。”


他话音一落,从远处便有一个人飘飘然落到了花田中央。


沈岸望过去,惊喜的叫道:“师父?”


白衣人转过身,冷声道:“轻长老?”


来的人正是巫族隐匿了百年的沈岸的师父,轻一居士。


轻一居士冲着白衣人挥挥手,道:“小淡淡,你好啊,百年不见了,依然宝刀不老啊!”


他这句话一出,沈岸就知道了,表面上再怎么仙气飘飘,他师父的的确确就是个无赖。


轻一居士还是笑眯眯的问道:“怎么?杀了自己的女人不够,现在连儿子也不要了?”


白衣人道: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,你来了也没有用!”


轻一居士道:“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?”


他看着空中慢慢散开的乌云,轻笑道:“二十五年前,你要做大祭司,可以杀了自己的兄弟,二十年前,云儿妹妹回离境天埋藏关于皇七子之争的秘密,你追了千里也一定要杀了她。”


白衣人冷笑道:“那又怎么样?我做事从来不后悔,也从来不会给自己留退路。”


轻一居士笑道:“所以怎么说小丸子是你儿子呢?他做事也从来不会给自己留退路。”


白衣人尖叫道:“你胡说,云儿当年怀上的明明是风长老的孩子!”


轻一居士道:“何必自欺欺人,风长老是个阳wei这件事难道你不知道?他根本不可能让云儿妹妹怀上孩子!”


白衣人的面上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,又忽然苦笑道:“那又怎么样呢?我做事从不后悔。”


轻一居士道:“所以你还是要当皇帝?”


那声音还未消散,白衣人就狂吼着朝皇帝袭去。


所有想要出手相救的人全部被元凌一鞭子招呼下去,不得已退回了原处。


白衣人的那一掌便重重的打在了皇帝的身上,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,皇帝登时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,软倒下去,被元湛接在了怀里。


皇帝的口中还在不断的往外面冒着血沫,他紧紧的攥住元湛的衣袖,又看向了沈岸。


沈岸面色苍白,跪倒在了皇帝面前。


他从没觉得这个人是他爹,他甚至一直害怕这个人若真是他爹,他今后的人生有该如何是好。但刚刚那一瞬间胸口的闷痛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,眼前这个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人,就是他爹。


皇帝与他,没有养育之恩,没有膝下之欢,他们甚至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。


元凌收了鞭子,默默的站在了他的背后,他轻轻的扯住了沈岸的衣袖,冲他笑了笑。


沈岸看着他,当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。


他冲元凌怒吼道:“你为什么不让我救我爹?”


元凌只是笑笑,低声道:“沈岸,对不起。”


下一刻,他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,毫无保留的受下了白衣人拼尽全力的第二击。


他笑得好甜,又是天真,又是俏丽,果然如沈岸与他初见时分。


他的嘴角不停的有鲜血冒出来,可他笑得真的好甜,好像一辈子的心愿都实现了,好像一辈子的痛苦都解脱了。


元凌轻声道:“爹。”


他叫得又柔又软,还伸手拉住了白衣人打在他身上的那只手,他的表情叫人心疼,果真像是个孩童在同自己的父亲撒娇。


他的鞭子从手柄处断开,鞭子里面藏着一把匕首,那柄匕首立即就捅进了白衣人的心口。


元凌道:“从小,我娘就教我怎么两败俱伤,这一招,我便练了千次万次。”


他看着白衣人倒了下去,抽搐了几下,嘴唇变得乌紫,再也没有了动静。


元凌口中喃呢着:“只有我知道所有的秘密,只有我才可以骗所有的人,只有我明白绝不要小看任何人。”


他抬头看向轻一居士,问道:“你怎么不阻止我?”


轻一居士道:“你总是活的那么累,我总该让你做点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

皇帝挣扎着坐起身,厉声问道:“二十年前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
元凌道:“二十年前,皇后与莲妃娘娘同时怀孕,您一直对莲妃娘娘宠爱有加,再加上那已经是她的第二个孩子,皇后便想出了那个移花接木的办法,我娘截下了被偷换掉的真正的皇七子,又引沈边天到京城,在城郊捡走了孩子。”


皇帝又问:“那你娘既然掌握了证据,为何不当时就揭发皇后?”


元凌道:“是莲妃娘娘不让,宫中谋划的这些事她们都知道,她已经受够了宫中的人情冷暖,根本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留在皇宫中。”


皇帝又仰倒在了元湛怀中,刚刚那片刻的回光返照,又受到了巨大的打击,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。


他拼命的深呼了几口气,道:“莲妃被当做妖孽在冷宫中自杀,你娘出逃,将证据带走藏进了离境天,为什么二十年了你突然要把这些秘密全部揭开?”


元凌冷笑道:“她爱你,她不愿你愧疚终生,可我从没有想过要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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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这段话出自《萧十一郎》风四娘的自白,当然,四娘没有讲最后一句话



下一章就要完结啦

要神隐一段时间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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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风独自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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